杜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云分析,‘驯蛊者’极可能具有一定的‘人格障碍’,因为他计划按照‘七原罪’的顺序来逐一挑谋杀,这种严格的按部就班的做事方式是重要表征之一。”
“小云是第四个受害者。第四个……”我灵光一闪:“小云的容貌和学业都出类拔萃,她的性子又那么的执拗和叛逆,是骄傲!”
“应该是这样。” 杜雷下意识的将咖啡杯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毕露,仿佛咖啡杯便是那个变态残忍的‘驯蛊者’!”
“能做到用基因修改驯蛊杀人的人很有限,你们筛选出怀疑对象了吗?”
“小云没有告诉我她怀疑的对象便……但是,我……我虽然不能确定,但……但总觉得……若让我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定亲手活剥了那个衣冠禽兽!”杜雷的情绪再一次陷入崩溃的边缘,他一拳狠锤在桌面,又为了掩盖失态而猛灌了一口已经凉掉的涩咖啡,可能是饮的太急,也可能是刺激了喉咙,他猛烈的咳嗽起来,怎么也止不住,突然,嗽声嘎然而止,杜雷的双手开始挣扎着向前狂抓,脸色逐渐变成了青紫色……
杜雷咽喉中并无痰鸣声,也就是说是其他什么原因导致气管阻塞,从而使人窒息。窒息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肺部空气供给不足,随之而来的就是脑部受损,最终导致死亡,这个过程可能仅仅发生在几分钟内。因此,时间是最重要的。
我有些慌神,尝试用手指深挖、背部敲打、腹部推挤等方式帮助杜雷清理呼吸道……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杜雷几乎是绝望的抽搐着,命悬一线。
他的呼吸道阻塞非常严重!现在送医也绝对是来不及了,必须立刻制造一个人工呼吸道,在甲状软骨和环状软骨之间开一个小口,让空气直接进入气管,而不再通过气管以上的通道,只有这样,才有生机!
我六神无主的去抓切蛋糕的小刀,可是,我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怕只怕!
“让我来做这个简单的环状甲状软骨切开手术吧,你的手抖得太厉害了,恐怕不行。”有人过来抽走了小刀,我认得他是咖啡厅里另外两个客人之一。
那人把杜雷放平,令头部后仰,使颈部绷直。他老练的用手指确认环状甲状软骨的膜的位置,用杜松子酒擦了一下算是消毒,然后拎起环甲膜上的皮肤,用同样方式消过毒的小刀在皮肤中间垂直切开一个约半英寸深的小口;再用手指翻开切口,露出环甲膜,横向切开一个口子,露出了气管内壁。一根干净的吸管小心的插入刚做成的切口中,再用布条固定好……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我听到了空气进出切口的声音,太好了!呼吸道算是勉强通了,杜雷暂时性命无虞!
杜雷被送入了医院,从他的咽部吸出一条长达10 cm蛔虫!
我几乎是虚脱的靠在了病房外,如果小云是因为‘路西法似的骄傲’而被蛔杀,那么杜雷,杜雷便应该是因为‘撒旦般的暴怒’吗?
我究该怎么做,才能找到那个该死的‘驯蛊者’!
“Hi.”有人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看向他,是那个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的男子。
俗话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可两条腿的男人,满地都是。
然而,此时映射在我瞳仁的男子,比三条腿的蛤蟆,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懈可击的俊美,浸淫着桀骜不羁的邪魅;那股子内敛锋芒的压迫感,挥发着雄性的特质,简直就是基因的造化、女人的春梦啊。
荷尔蒙的应激分泌令我很自然的面红心跳起来,却听他道:“把你手中装着杀人蛔的证物袋给我。”
不像祈使也不像命令,四平八稳的口吻,如同一条波澜不惊的水平线,他的每一块面部肌肉都摆放得恰到好处,但目光里的感情色彩却约等于零,显得既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不至于失礼到没品的地步。
他没有问我的姓名,甚至连自报家门的客套也直接省略,显然,此人的兴趣,在蛔虫身上,而不在我身上。
我有点失落,于是只淡淡道:“谢谢你在危急时刻施予的援手。不过对不起,这条从杜雷咽部吸出的虫体,我打算交由警方处理。”
“姜雨小姐,警方不会为‘驯蛊者’和‘杀人蛔’这样的离奇事物立案的,他们也许会建议你去看心理或者神经科的医生。而我对此恰有兴趣,也有能力用绘制基因图谱的方法比较,以验证它究竟是一条货真价实的‘杀人蛔’,还是一条只是误入歧途的‘普通蛔’。”
“你怎么知道‘驯蛊者’的事情!?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叫姜雨?”我的寒毛根根直立,在咖啡厅和杜雷的对话,我们都下意识的把声音压得很低,隔了几张桌子的他,应该听不到。
“我会读唇语,所以,‘看’到了你的男伴说的每一个字。”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信你?”
他笑了,眼神缠绕着化不开的讥诮:“这是我的名片,至于是否要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这样吧,我等你三秒钟。”
我接过他的名片,上面没有职务,没有联系方式,就然印着两个裸字:狻猊!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名片和类似的怪人,可三秒钟转瞬即逝,而他也真的毫无凝滞的拔腿闪人。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着了魔似的追上一步,将手中装着杀人蛔的证物袋塞给了他:“好,你拿去。虽然现在对我而言,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驯蛊者’,但直觉告诉我,你并非局中人。所以,请满足我一个不甚合情也不甚合理的要求。这不是交换条件,只是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的拜托。”……
那是我这一生中,唯一一次缺失理智的行为,可是,完全充斥着理智的人生,是一段多么乏味而且生硬的旅程……欲望永无穷极,满足却有限而短暂。我用一种近乎荒唐的方式,去了却自己无穷尽的人生欲求中那一点最低限度的满足,他没有拒绝。而接下来,即使豁出了性命,或许也不会遗憾到死不瞑目的地步了。
前五名受害者已经尘埃落定,如今,只剩下‘阿斯莫德的淫欲’,和‘利未安森的嫉妒’…… ‘驯蛊者’还要伤害两个……我必须找出他,可谈何容易!
在妹妹遇害后的第13天,警方的法医兼我曾经的学长皇甫益,联系了我:“姜雨,姜云的死亡刚才被正式定性为‘意外事件’了……冷静一点,我理解你的心情……嗯……嗯嗯,姜雨,你要明白,警力很有限,那个匪夷所思的‘驯蛊者’、‘噬人蛔’什么的,是不足以成为立案的原始依据的,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的刺激很大,这样吧,我认识一个很有声望的心理医生,我帮你约个时间,去找他聊聊,放松一下……哦,对了,从湖水里打捞起来的手机,被技术科的同事修复了部分数据,作为令妹的遗物,你现在可以到警局来把它领回去……”
上帝关上了门,却打开了窗,我从小云的手机里找到了线索。
短信一: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用过的那只杯子已经成了我的恩物,我每天都就着你留下的唇印喝水,每一次使用都得到极大的满足。
短信二:亲爱的,我想用我的牙齿去咬你的牙齿,我还想把你吞进肚里,永远保存……
短信三:够了,你这只邪恶的妖精,停止用眼神下那该死的迷咒,停止织就那枚粘黏的情茧!别一层又一层的将我裹进没有出口的温柔窟!快停止!……
短信四:……我的女巫,将美丽的袍子扔在一边吧,别再在恼人的累赘中欲拒还迎,向无益的矜持说再见,你骄傲的灵与肉,都将受到熔岩的洗礼,今晚,请允许我来召唤你、膜拜你……
这几条情潮汹涌的短信都来自同一个号码,而最后那一条恰恰就在小云死去的那一天。
小云从来没有告诉我她在热恋中,而尸检显示小云依然是完璧。也就是说,此虽然死缠滥打却并未得手,他的短信里充斥着狂热的气息,这表明此人的心理有着近乎病态的臆想,他会不会在欲求不满的情况下决定:毁灭掉无法保存的东西,使其变成心中的永恒;毁灭掉无法拥有的东西,这样谁也不能拥有它。
几经周折,我查到了该号码的主人——罗卡,他风华正茂,是小云生前就读的基因医学专业里最年轻的教授,显然,此人具有“驯蛊者”所必需的专业素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暗中观察了罗卡几天,他每日在同一个时间点抵达实验室,从停车处到实验室大楼,他总是严格按照同一条路线行走,136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他在同一个时间点下班,下班时必然拿着一瓶矿泉水边走边喝……显然,此人同时还具备了‘人格障碍’的部分表征,这与“驯蛊者”又接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