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去拜访罗卡,按“驯蛊者”的逻辑,接下来的两个人,将分别因为‘淫欲’和‘嫉妒’被审判,那么,我决定在罗卡的面前扮演一个轻浮浪荡而且充满嫉妒心的丑角。我认为,有着近乎病态的臆想的人容易受到心理暗示……是的,我决定诱惑他来谋杀我,只要在他给我的食物或饮料中找到转基因蛔虫卵,我就得到了指控他的最关键的证据。
这款无袖清凉夏装是我特地挑选的款式,领口开得恰到好处,令那部分动人的汹涌若隐若现,裸圆的肩头与白腴的手臂,很好的呈现出了女性韵致,一路行来,回头率让我有点心跳加速。
我等待着目标猎物的‘准时’出现。可不知道是哪一环出了纰漏,这个罗卡,竟一反常态的没有于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固定的地点。
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山。
此时已是墨噬天际、霓虹闪耀,这个时间依然耗在实验大楼的人,不多。罗卡的专属实验室,在实验大楼最顶层的尽头,走廊的灯光虽然白花花的晃人的眼,但人气的匮乏依然给这里增添出一股阴森的冷意,我听着自己的高跟鞋有节奏的扣击着走廊的回响,一会子觉得这个走廊怎么长得没完没了,一会子又巴不得它再长一点好了……
实验室的入口就在眼前了,门没有关,一阵清晰刺耳的磨牙声从里面传出,令人毛骨悚然!
我一直在琢磨要在罗卡的面前使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给我的开场白竟是如此糁人的霍霍磨牙……实验室里此时只有罗卡一人,他像无脊椎动物一样瘫仰在椅子里,脸呈现出不正常的黄疸,他的眉头拧得死紧,豆大的汗珠从额际上分泌出来……他是睡着了,还是陷入了昏迷?
一个不详的感觉涌上头:蛔虫,寄生于人体,其进食后分泌出的有毒排泄物将造成人体咬肌痉挛,导致被被寄生的个体出现睡觉磨牙的现象。难不成,罗卡并非始作俑者,而是“驯蛊者”淫威下的又一名受害人?
我费了很大的劲去摇醒罗卡,他勉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了我,已经‘枯萎’的眸光俨然又回光返照,表情似嗔似怒似喜似悲:“姜云,你姐姐感应到了吗?”
话音噶然而止,罗卡又陷入了昏迷……犹豫了三秒钟,我拨打了急救电话……
“罗卡先生的黄疸,是由于蛔虫堵塞胆管所致。胃镜检查时,可以清楚地看到,虫头在胆管内,尾翘在十二指肠内。另外,大量蛔虫在他的小肠内抱团,造成了肠梗阻。还有,CT检查出他的脑内出现了不明脓肿。最可怕的是,我们发现有蛔虫进入了他的心包腔,引起了心包炎和胸膜炎,这也是罗卡先生出现高热、胸痛、呼吸难等症状的根本原因……换句话说,他的身体,已经成为了蛔虫的主题公园。而我们医院,也只能顺天命而尽人事了。”
罗卡在送入院后一直昏迷,七天后辞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对我说 ‘姜云,你姐姐感应到了吗?’,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在后来真相大白时找到了答案……
罗卡之死,令警方终于立案,他们虽然没有找出‘驯蛊者’是谁,却通过科学而严谨的法证检测,找到了‘驯蛊者’下蛊的方法——‘毛细管原理’投毒法!
所谓‘毛细管原理’,就是指液体在细管状物体的内侧,因为内聚力以及附着力的差异,克服地心引力而向上升……罗卡有每日下班后必饮一瓶矿泉水的习惯,他的专属实验室里因此存放着整箱的矿泉水。‘驯蛊者’ 便在这上面动了手脚。他把培养蛔虫卵的液体滴在了尚未开封的矿泉水瓶子的盖边,由于毛细管作用,部分蛔虫卵随液体渗上瓶口内壁,然后晃动矿泉水瓶,这些肉眼看不到的杀人虫卵便溶入了水中。由于整个投毒过程完全无须拧开瓶盖,或者留下针孔之类的可疑痕迹,所以受害者根本无从发觉……罗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每日都跟按时服药般饮下了生化剧毒,而自己的身体,也最终成为了蛔虫的主题公园。
七原罪中,别西卜的暴食、玛门的贪婪、巴力毗珥的怠惰、路西法的骄傲、撒旦的暴怒和阿斯莫德的淫欲,都已经尘埃落定。如今,还剩下利未安森的嫉妒……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而七原罪的连续屠戮后,‘驯蛊者’会就此收手吗?
我在焦急的等待,甚至已对能否将‘驯蛊者’ 最终搜索出来产生了莫大的不确定。为了不引起恐慌,警方‘低调’地寻找着嫌疑人,低调的寻找着线索与证据,这既花费时间又很难取得实效……在妹遇害后的第37天夜,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状况,胸腔里似乎钻进了什么东西,在那里不停的蠕动,无法遏制的肌肉痉挛,开始在贲张抽搐的经脉间奔窜。我觉得一点劲都使不出来……必须去医院!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而且现在已经这么晚了,究竟谁会来拜访我?……无论如何,此人来的正好,因为我需要帮助……
我挣扎着过去打开了门,来人不请自入,他一手扶住已经站立不稳的我,然后关上了门,他幽幽的看着我:“姜雨,一切都结束了,你是第7个。”
“你是驯蛊者?这不可能!”我无法压制住自己的震惊,不由后退一步,死盯住来访者:“第7个,利未安森的嫉妒?可为什么是我?我没有嫉妒过任何人。而且,你不是……不是……”
“No, no……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他竖起的食指左右摇摆,那抹邪恶的冷笑与初见时是判若两人:“姜雨,第7个并非嫉妒,而是暴怒;正如第5个并非暴怒,而是嫉妒。其实我扯了谎,把顺序颠倒了而已。至于你,还真是单纯的跟块人间净土似的,不仅照单全收,而且深信不疑……”
我愤懑难当的紧按住胸口,里面确实有东西正翻江倒海的折腾不休,但更让我难受的,是此刻被肆意欺辱和嘲弄的感觉。不错,这种感觉就是无法遏止的暴怒!可驯蛊者怎么会是他?!大脑空白一片,竟不知该做何反应,手机恰在此时响起,我愣了愣,按下了接听键,刚喂了一声,便听见电话那头跟撒了把生豆子到滚油里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姜雨,我是狻猊,还记得从杜雷咽部吸出来的致命蛔虫吗?图谱已经绘制完成,其基因确实被人为修改过,而且已经……算了,重点不是这个,取出的蛔体上沾有杜雷的唾液和分泌物,我们顺便对杜雷的DNA也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杜雷是竟然个极其罕见的嵌合体!”
“嵌合体?”我脱口而出,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正守在旁边的恶魔,他似笑非笑,似乎并不打算采取任何攻击动作。
“简单的说,在胚胎的最原始阶段,双胞胚胎中的一个‘吞并而且消化’掉了另一个,两者合二为一,最后出生时虽以一个正常的个体出现,而实质上却拥有两套基因。一般而言,嵌合体的两套基因中只有一套可以占据支配地位,另外一套则被严格压制,可杜雷的两套基因却是难分伯仲,相互抗争……理论上讲,杜雷患人格分裂的可能性很高。我找到了他的医疗档案,发现他有一直在服用酚噻嗪类药物,这类药物针对的便是分裂型人格障碍!……我现在在杜雷租住的房间外面,他不在,不过,有件更糟糕的事,杜雷房外的垃圾桶,有丢弃的抗抑郁剂的药瓶,要知道:分裂型人格障碍者是禁用抗抑郁剂的,因为这会诱发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总之,不论是人格分裂还是神经分裂,杜雷现在都是个高危险型人种,倘若他来找你,不要单独见他,马上通知我,我想和他聊聊。”
我有气无力的苦笑:“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嵌合体就是驯蛊者,他此时就在我旁边;第二,我中招了,命不久矣。”
通话断了,我看了看,手机居然在这个时候没电……事到如今,已是回天乏术,何不利用这点最后的时间问个明白:“杜雷,前三名受害者暂且不提,按照你的说法,小云之死源于‘骄傲’;接着是你,因嫉妒被审判;然后是罗卡的‘淫欲’;最后是我,原罪是暴怒……你因何嫉妒?又什么时候对我起了杀心?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会得救?你是哲学系的,从哪里弄来的杀人蛔?你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咯咯——咯咯……杜雷趴在凳子上,四肢僵硬的悬空,呈‘蜡样屈曲’状,他居然在笑,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咕噜声……
我害怕到了极点,然后也就不那么怕了,蜡样屈曲多见于精神分裂症紧张型,看来狻猊的分析不无道理,现在我面对的是一个毫无道理可言的病人。
杜雷的怪笑终于毫无征兆的噶然而止,就像之前毫无征兆的凭空响起一样,他从‘蜡样屈曲’的僵硬中复苏,将我逼至墙角,然后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老神在在的打量着因不适而汗出如浆的我:“瞧,你和我,体内流动着5公升的血液,有6磅重的皮肤覆盖,206根骨头支撑与600条肌肉分布,更还有3千5百万个腺体穿梭其中。瞧,我们每个人都让所有组成部分充分生长,然后旺盛,然后衰退,然后死亡……我们是如此的相似,可我们又是如此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