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雷大谈了一通类似于‘原发性妄想’的长篇大论,我实在是忍无可忍:“闭嘴,你这个疯子!答我的问题!因何嫉妒?为何杀人?”
他颦眉凑近一步,紧攥住我的双肩,鼻间喷出的气体直抵我的额头:“你知道姜云是怎样高傲的踩在我和罗卡这两只船上,又是如何作出取舍的吗?她说,她和她的孪生姐姐有心灵感应,倘若她真的动了情,她的姐姐必然有所察觉。她和我这个实体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姐姐一次感觉也没有过,而她有一回只是读罗卡的短信,她姐姐就来电问她:小妮子又发什么春呢?……所以,一直默默付出的痴情人被淘汰出局,而淫言秽语的浪荡子,则获得了进一步俘获芳心的机会,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不公平!”
我怒极反笑:“这就是你犯下罪行的该死理由?你的理智呢?”
“理智?这玩意儿不总是在人类最需要它的时候玩失踪吗?爱欲熄灭时,生命的内核也随之消逝了,只剩空壳,只剩下一团靠本能释放的行尸走肉!前三个实验品不值一提,而姜云是第四个,蛔虫穿透了她的心脏瓣膜,她骄傲的踩碎了我的心,所以活该得到相同的报应;第五个是我,杀人者偿命、欠债人还钱,天经地义!我灵魂的一半在给予审判,我灵魂的另一半则必须接受审判;第六个是罗卡,他需要发情就像我们需要呼吸一样,我利用他的习惯完成了下蛊的过程,量变达成质变,总有一天会崩溃,无可救药的崩溃;至于最后一条原罪——暴怒,我一直在寻觅,直到姜云的尸体被捞起来的那一天,我看到了你!还记得姜云的头七,通宵营业的咖啡馆里,我为你特意要的那杯‘天使之吻’吗? 饮用此酒,恰似与天使接吻,你喝下了它,意味着在三十天后将见到上帝,死亡方式和你的孪生妹妹一样,被蛔虫穿透心脏瓣膜。”
我的喉头一阵痛苦的痉挛:“原来如此,谁能想到驯蛊者手下的受害者,竟就是驯蛊者本人?!早知当初便不该救你!魔鬼,你凭什么有恃无恐?”
“凭什么?就凭我是具有人格分裂障碍的特殊嵌合体啊,我用不着负任何法律责任,顶多下辈子被关在精神病院里研究哲学,不疯魔不成活,我会成为本世纪最富盛名的超级哲学家,可惜你是看不到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唇很烫,那是因为我的血,比谁都热的缘故。你应该试试……”杜雷猛然发力,将我狠狠压制在墙面动弹不得,他一只手扳过我的下颌,然后粗暴的吻进了我的颈窝,我愤怒的挣扎,可杜雷的臂腕坚硬如铁……
那股紧攥住我施暴的力道突然消失,杜雷神情惊惶的后退一步,然后瞪视着我,竟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痴傻模样,与刚才完全判若两人。然后,他懵懵懂懂的又趴回了那根凳子上,四肢僵硬的悬空,呈‘蜡样屈曲’状,咯咯——咯咯……他的喉咙里再次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咕噜声……
我欲哭无泪,双脚连支撑自己体重的力量也消失殆尽,只能枯坐在地。可以想见,杜雷作为一个罕见的嵌合体,只能靠服用酚噻嗪类药物来压制住自己的分裂型人格障碍,也许,在情场失意以后,他将自己的药物换成了抗抑郁剂,可是,这不仅不能压制他的人格分裂,还诱发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不多时,他的笑声再一次噶然而止,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爬起来,杜雷捂住自己的心口,双目不敢置信的圆睁,面容与身体都在痛苦中扭曲……我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我躺在医院里,而杜雷死了。
我还能活着,是因为我的心脏长在右侧,是医学上所讲的‘右位心’。而那条人为干预了‘洄游’基因的杀人蛔是根据正常人类的生理通道设计的,它没有找准地方。
杜雷死了,原因是被杀人蛔穿透了心脏瓣膜。这简直不可思议,我想了好久才想明白,那日对呼吸道严重阻塞的他,紧急施以环状甲状软骨切开手术时,插进气管内壁充当临时通道的那根吸管,恰好是我用来饮用那杯‘天使之吻’的。
这也许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人贱自有天收吧。
至于那个将我们送进医院的狻猊,我再也未见过他了,不过在我痊愈时,我收到了一件他送给我的礼物——一条转基因的蝴蝶幼虫,幼虫后来长成了一只蝴蝶,名唤‘彩虹’,因为它由彩虹的七色组成,巧夺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