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斌看着满屋子的人没一个能说上话的,就只有屋门口着的一个中年庄稼汉斯斯的抽着旱烟袋,看着样子还能搭上腔。便换上一副悲伤的面孔走上前去:“老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
那中年人也不知道是伤心过头了,也没管来人认识不认识,便一把拉住方成斌的手,哭诉道:“那么好的一个女娃啊,我就这么一个侄女啊,你说那人咋那么狠心呢。”
“老,你也别放不下,好在现在凶手已经受到惩罚了,也算是给孩儿报仇了。”方成斌轻轻的安慰,手还一边拍着那中年人的手,“当前最主要的就是给孩儿在下边安排的好一点,别委屈了孩子……”
那中年人彷佛又被触动了伤心事,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是……是,说啥也不能再委屈了孩儿了……”
“老哥,这张名片你拿着。”方成斌把一张名片塞到那中年人手里,“有啥难处就给我打电话,能帮上忙的尽管说,唉~~~多好的孩子啊……”
方瑞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对自己老爸这种拉生意的本事,可能这辈子他都学不会了。
方瑞悄悄地退出了大院,无言地走在这条冷清地小街上,看着各家各户门上的白条幅不禁陷入沉思。方瑞虽然也算是个医专毕业生,受过高等教育的,但绝不是一个死不信邪的人,相反,由于出生在白庙县这个特殊的地方,耳濡目染使他觉得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因此,他经常利用空闲走访县内各地,收录灵异故事以及民间各种防鬼治鬼的偏方,随着收集的东西越来越多,自己对那种东西越发深信不移。这次看到整条街的住户最近都死过人,自然而然就想到必然是这条街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忽然,一阵无由来的恐慌涌上方瑞心头,下意识中觉得这件事似乎与以往的自己所见所听过的灵异事件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又猛然间说不清楚。
这时,一阵打闹声把方瑞拉回到了现实,方瑞回头一看,只见几个人被人从那家办丧事的家里轰了出来,随之几句骂骂咧咧带着哭诉的话音丢了出来:“你们还敢来,我们妮子就是被你们家的人给害死的!我们家平时和你们有什么仇啊?天杀的!”
那几个人好像还不肯走,不住的敲门想进去,还一边在喊些哀求的话。大门却再也没有开,只是不断地从里面传来哭嚎和骂语。
街口早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冲着这边指指点点,几句只言片语还传到了方瑞的耳边“一个月内八家都死了人”“就差一家了”“张老太不死就好了”……看了一会,众人慢慢都散去了,方瑞急忙跟上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大爷,试探着问道:“大爷,这里好每家都办了丧事啊?”
“嗯——你是谁啊?打听这个干嘛?”老大爷看着方瑞面生,便有些疑虑。
“我是刘二叔家的亲戚,家里出了这档子事我跟我爹来看看有啥可以帮忙的啊?”方瑞的瞎话张口就来,这也得益于长期在外收集灵异故事的经验积累,许多这种事情的经历者往往不会轻易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一个生人的。
“唉——”老大爷先长叹了一口气,方瑞赶紧凑了上去,经验告诉他这往往是话匣子打开的前兆。
“真是个乖孩儿啊,我还抱过好几次呢!要是张老太不死就好了。张老太不死,老黑槐就不会被刨了根,老黑槐不被刨了根,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惨事发生了……”老大爷嘴里一连串蹦出的话把方瑞都给说蒙了。
“您说的张老太是谁啊?”
“就是住在这道街街口的那家,也就是现在大芒乡的乡长和刘姓的族长刘长安他妈。这混小子,当初就不该选他当族长!那老黑槐,能动吗!那可是镇邪的神物啊!可自从咱们金县长上台后,要弄什么两手抓,又要搞这文明,又要弄那文明——又是要修路,又是要破除迷信陋俗。刘长安那小子想着可得向上面好好表现表现了,就先修了一条穿过咱村的水泥路,说是便利交通,修路就修路吧,这是事,俺们也都没话说。后来又说老黑槐占了他的路了,弄得这片路太窄,大车过不来。俺们觉着过不来那就稍微绕一下,也费不了多少路程,可他偏不,非要把老黑槐给刨了,说什么这是迷信的化身,后来俺们是想明白了,他这是一箭双雕啊,他想让上面看看他是既修了路,也破了迷信陋俗啊!
要刨这老黑槐,张老太就死活不同意,说是要刨就连她一块给刨了。还算那小子有点孝心,就安生了几天。可是这事还没过多久呢,张老太身子骨就不行了,撒手去了,这下可没人镇住刘长安这小子了,他等张老太的丧期一满,就派人把老黑槐给刨了……刨树的时候天一下子就阴了,还打了好几声雷呢!几个刨树的人都不敢刨了,最后还是刘长安自己费劲出力刨了根,其他几个就光是帮着把树给拉倒了……”
“最后是不是出事了?”
“对啊,先是上有两家的小子到河边玩淹死了,接着是李老太家的妮子不满意他们安排的婚事上吊了,还有一个高考考完后喝药死的,还有一个病死的,一个出车祸死的,加上现在这家,和刚被枪毙的这家,一共八家了,就剩下街尾的一家了……现在街尾的刘金水家正四处找道士和尚风水大仙什么的来这驱邪呢。”
“这么说倒真像是撞了邪了,那老黑槐真能镇邪吗?”
“能不能镇邪我不知道,反正老一辈的人都这么说。碰上邪的东西,老黑槐会引下天雷劈死它们。反正我活这么大也就见过两次,一次是小时候,一道闪电直接劈到老黑槐的边上,还有一次就是前几年,几道闪电劈下来,都是劈在老黑槐的边上,下面的地面还跟着噼里啪啦的乱响呢!”
方瑞听的一阵心惊,这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回头一看,是老爸。于是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和老大爷告了别。
方成斌的脸上也满脸不高兴:“本来就快谈妥了,偏是那家人来胡闹,害得我差点也给轰出去。”发现儿子心不在焉地发着呆,方成斌有些莫名其妙,随口嘟哝一句“整条街都死人,我开这么多年棺材铺还是头一次遇到呢,难道真是厉鬼索命。”
一刹那的灵光点醒了方瑞,自己终于知道刚才无由来恐慌的原因了,这里的事情与以往的事的确有很大的不同——虽然白庙县的灵异邪事很多,但弄出人命的却少之又少,偶尔的几宗也是由于当事人胆子过小被吓死的,这种厉鬼索命的事自己却一次也没听说过。
望着满街的白色条幅,方瑞隐隐觉得这小小的黑槐树的倒下似乎触动了某个玄机,至此之后,不光这条街有灭顶之灾,整个刘庄,甚至整个白庙县可能都不会再平静了。
“对了!”方成斌突然拍着脑门叫道,“刚才听他们提到,刘乡长天刚把一棵上好的槐木被送到木材加工厂了,我们得赶紧去一趟,要是做成别的东西实在是浪费了这块材料了,晚了可能来不及了。”
说着方成斌已经跨上了摩托车,方瑞猛然想到那块槐木很可能就是那棵老黑槐,于是二话不说,便跳上了车。
这时,便听远处有人喊道:“高人来了!刘金水把孙半仙请来了!”
孙半仙在白庙县也算是个有名号的人物。此人原名孙文山,从少年时期就开始研习各种阴阳五行,风水术数,也走访了许多名师,对此道颇为精通,一些富裕户经常请他帮忙看阴宅风水,在大芒乡小有名气。孙文山真正在整个白庙县名声大燥也仅是在前几年。
几年前,一个海外华侨回乡祭祖,想请孙文山给祖上看看风水,正正阴宅。孙文山便答应了,经过一番勘查,孙文山便为华侨选中了一个风水极佳的地段,后世子孙的福荫极旺。那华侨一听大喜,便择吉日请出了祖上棺木,到下葬日,孙文山说需要选个好时辰下葬。华侨便问哪个时辰最好。孙文山答道需等鱼敲锣兔打鼓的时候方可下葬。众人一听全傻了眼,鱼敲锣兔打鼓,多新鲜啊,别说新鲜了,想着也不可能啊——但见孙文山捋着山羊胡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众人将信将疑,耐着性子等。
到了晌午时分,天上卷来一阵乌云,顷刻之间便下起雨来,众人还没来得及找地方躲雨,雨豆子噼里啪啦的就落下了,谁料到这雨是大风卷过一个河洼地的水到天上形成的过路雨,随着雨落下的还有一些河滩里的小鱼苗,这些小鱼苗砸得锣面上叮咣乱响,孙文山笑道:鱼敲锣了!
过了会雨停了,众人还没从鱼敲锣的奇事中回过神来,就见一个打猎的扛着枪追着一只兔子从远处跑来,兔子许是被追急了,也没管人多就窜进了人堆里,一跃跃过了大鼓,双腿在鼓面上嗵嗵敲了两下,便窜出人群跑的没影了。
众人眼珠子都差点没蹦出来,只听孙文山扯着嗓子高声喊道:“鱼敲锣兔打鼓,吉时到,下葬——”